原标题:历史的过客——刘仁静
年末的这段时间,我们简直太忙了。
忙着关注世界杯的小组抽签;
忙着小心拆除招牌的施工机械;
忙着悼念挑战极限的辛苦少年;
忙着填满双十一、双十二的购物车;
忙着吐槽在网络上发酵的一桩桩案件;
忙着站台袁立,手撕浙江卫视,或是反过来。
匆匆而过的这一年仿佛什么都没干。
聚会应酬错过了年初制定的减重计划;
加班出差错过了妻子孩子的重要纪念日;
拥堵的交通让自己疲惫不堪,让睡前读书的小小愿望都一并错过了。
这一年我们仿佛又是过客。
见证了越来越精致漂亮的闺蜜;
见证了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别人的孩子;
见证了体格越来越棒,球场上威风不减当年的老干部。
我们会感慨生不逢时。
错过了战争年代戎马一生的骄傲;
错过了改革开放商海一搏的岁月;
错过股市、楼市、比特币的暴涨;
错过了财务自由的一夜黄粱。
历史总是相似的。
一个历史的过客终究只是过客,
哪怕是在烽火正盛的年代,
哪怕是在千年巨变的潮头浪尖。
(上文划分成诗文格式,谨以此纪念今日病逝的余光中先生)
1927年7月南湖上,微风清扬,湖水波澜,一只小船在湖心荡漾,漫无目的。
船舱内,坐在角落的刘仁静,并没有注意到坐在另一个角落里谨慎少言的新中国缔造者,他眼里是慷慨激昂的张国焘和事业有成的包惠僧。
中共一大,不像多数人想的那样风光,会址是为了躲避巡捕而临时议定的,会议的具体时间也无从考证了,因为主席和董必武太忙,挥挥手,说他们忘记了。
就连与会的人员也充斥着投机分子,十三名代表,半数脱党,叛党,甚至成为汉奸和刽子手。
相比于其他与会代表的光辉岁月或者劣迹斑斑,刘仁静的故事更为跌宕曲折,甚至离奇有趣。
在旧军阀时期,中国的思想社会百家争鸣,有识之士都在寻求救国之法,共产主义是一个方向,但谈不上什么主流。
而在这同一个方向内也有很多不同的组织,不谈散落在各个城市的共产主义小组,单是已经成立党派的就有“中国社会主义工人党”,“无政府共产主义同志社”,“共产主义同志会”,“中国社会党”,“大同党”等八、九个之多。
这其中有两个标杆性的人物,一个是北京小组的李大钊,一个是上海小组的陈独秀。
号称“南陈北李”,颇有侠之大者,为国为民的味道。
为了尽量团结有相同信仰的同志,上海小组提议召开中共一大,创建“中国共产党”。
如今感受这个名字,确实有一种大象无形,大方无隅的威压,毕竟八千多万党员,执政世界五分之一人口。
但在当时这个名字并没有比上文提到的几个党派更有气势,反而平淡普通了许多。分散在全国的小组成员一共才只有五十余人。
这也解释了,为什么很多有识之士都没有把中国共产党成立会议当做一回事。
当时的刘仁静还是个十九岁的少年,师从李大钊,是北京大学里信仰共产主义的狂热分子。
会期临近,在上海的陈独秀推脱自己有事,不能参加,派学生李达和李汉俊参会。李大钊当时正在讨薪,觉着讨薪比开个会更重要,也想找两个门生,代自己参会。
问了一圈,除了张国焘,几个成名的弟子都不愿意跑去上海,毕竟手里还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工作。
组织学潮,搞工人运动,或者跟老师一块讨薪,总之,就是没人愿意去参加一次听起来就没啥前途的党派会议。
最后,这个历史的机遇落到了小师弟刘仁静的身上。
在中共一大的会议上,刘仁静是小字辈,他见识了前辈们对共产主义的理解,也见识了政治运动给个人带来的光辉和荣耀。
返回北京后,刘仁静更加笃信共产主义,表现也更加出众,当选了共青团第一任书记,同时疯狂的撰写文章,宣扬共产主义。
如果按照这个剧本继续发展下去,刘仁静一定会成为早期共产党最出色的领导人之一,但人生的岔路口发生在1922年。
刘仁静是个学霸,精通英语和俄语。也正因为如此,受邀去苏联参加共产国际会议的陈独秀点名带上他。
这一去可了不得,刘仁静结识了“伟大导师和精神领袖”列宁同志,还结识自己一生的领路人或者说领错路的人——托洛茨基。
年轻人嘛,难免骄傲自满,但刘仁静回国后,不单单是骄傲自满可以形容的。
他展露了一种钦差大臣的风骨,要知道,进步青年都不简单,凭什么听你颐指气使?
这种格格不入的工作状态马上就让他脱离了群众的拥戴,也脱离了组织的关爱。
天有不测风云,列宁去世,斯大林接棒,托洛茨基与共产主义的新领袖势同水火。
政治斗争是残酷的,托洛茨基作为苏联的缔造者之一被迫远走他乡,另立中央,成立与第三国际分庭抗礼的第四国际。
其实托派与斯大林的主要争执在于是否提倡“一国建成社会主义”,斯大林是政治家,坐实苏联领导人后,需要在国际上不断的和资本主义国家妥协或者说苟且。
但托洛茨基是十足的革命者,他提倡的是不断革命,直到全世界都进入社会主义。
随着苏联信仰群体的分崩离析,国内的路线之争也开始显现。
刘仁静自称是托洛茨基的代言人,自然而然的与受苏联领导的中国共产党划清了界限。
脱离共产党之初,刘仁静神清气爽,觉得没了组织的束手束脚,可以一展宏图,以列宁嫡传弟子的身份引领中国革命了。
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,刘仁静飘飘然的态度得罪的不是一两个人,在“托派共产党”内,他同样被排挤出了核心圈。
共产党之间的路线之争在国民党看来根本就不明白,该抓你还是要抓你。
庆幸的是刘仁静人气不高,被捕的时候连个领导都混不上了,所以仅仅做了三年牢就刑满释放。
重获新生的刘仁静只把躯壳带出了监狱,而遗忘了灵魂。
他去投奔托派的老领导陈独秀,两人恩怨纠缠,随即闹翻,刘仁静公开撰文批判陈独秀,陈独秀行使权力开除了刘仁静。
他去投奔曾经的师兄张国焘,发现张国焘已经背叛革命,栖身于国民党。
也罢,少年时代不断求索,却走进了死胡同,索性自己也去找国民党讨一口饭吃吧。
在重庆,曾经熟记马克思语录的共产少年变成了国民党的一根笔杆。
但一九四九年总会来的,刘仁静面对国民党仓皇败退的颓丧模样,怎么也想不到,当年工人阶级办不到的事,一帮农村泥腿子竟然办到了。
毕竟自己参加过一大,纵然路线不同,怎么说也是建党元勋。刘仁静决定脱离国民党,留在大陆。
建国之后,刘仁静来到北京承认错误。
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新中国这么仗义,不但原谅了他,还给他安排了非常体面的工作。
要知道,苏联共产党内部的斗争非常惨烈,路线不同者被清洗掉的大有人在。
纵使托洛茨基远走他乡,最后还是被苏联特工秘密杀害了。
起初,刘仁静奔以为可以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了。
没想到,平静的生活终究还是被一次又一次的运动撞击的支离破碎。
1952年,全国肃“托”,刘仁静吓坏了。
他耐心的解释着此“托”非彼“托”,但没啥用。幸好领导人出面,自己才免于牢狱之灾,但工作没法干了,只能赋闲在家,领一份救济度日。
1966年,文化大革命,曾经保他的人自身难保,刘仁静自己更是在劫难逃。
今天批斗,明日抄家,曾经自诩为“小马克思”的理论家却被今日供奉马克思精神的红卫兵们揪进了秦城监狱。
刘仁静二次入狱,令人意外的是,七十岁的老人不但活出了二十岁的脾气和倔强,还把当初丢在监狱的灵魂找回来了。
据他自己说,公安部的领导曾专程去监狱找他谈话,态度十分和气,条件也简单,只要他写一份认罪书就能出狱。
他偏不干,最后写了一个“不及格”的东西,辜负了首长的一番好意。
文化大革命之后,刘仁静带着重拾的灵魂回到家中,仿佛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,经历了半生放逐,刘仁静一下就火了。
1979年包惠僧去世,刘仁静成了唯一在世的中共一大代表,一个古稀老人成了明星。整日间被宴请、访谈,拜访者络绎不绝。
不知道刘仁静在晚年是怎样一种情感,在追梦的年纪见证了伟大的历史时刻,却在筑梦的年华颓然放弃,临至生命的终点,又重拾旧日的激情,把烽火岁月的故事讲个后人听。
1986年,刘仁静被任命为国务院参事,时不过一年,刘仁静遇公交车祸意外死亡。
刘仁静是历史的见证者,却没能成为历史的书写着,他见证了历史,但仅仅是个过客。
陈独秀拉着新生的共产党跳进火坑,李大钊听命于苏联,曾被骂做汉奸。这是历史局限,他们认为阶级的斗争要优先于民族的斗争。
但他们没有一刻放弃自己的信仰,所以被人铭记,也被人歌颂。
我们也如此,憧憬明天,我们也能成为闺蜜,成为别人家的孩子,成为老干部。
我们年轻,可以走错路,但千万别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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