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东北走红”背后的气象美学价值链管理

蔡银寅

入冬以来，随着一场寒冷空气的南下，与不断走低的气温形成鲜明对比的冰雪经济，却成了一股逆流，推动了产业经济持续升温。中国冰雪经济的高质量发展，再次给气象美学价值链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最近，广西“小砂糖橘”的网络走红，让东北文旅成了今冬的一个爆款，为气象美学价值的经济转化做了一个非典型性示范。

然而，气象美学虽然具有较强的经济衍生性，但其复杂的价值链体系，在很大程度上又增加了其变现的难度。想要长期可持续地开发气象美学资源，从特殊性推广到一般性，慢慢成为一种经济形态，最重要的是做好气象美学的价值链管理。而做好气象美学价值链的管理，则需要明晰以下若干科学问题。

（一）气象美学的哲学含义。简单地说，美学是一个哲学问题。美是人们对事物的效用发现，也是人们对事物的价值判断，是一个主观过程。没有这个主观过程，就不能产生效用，支付也就失去了基础。气象是地球独特大气结构不断变化而演化出来的各种状态，是一个客观过程。因此，气象美学既有自然特征，又有社会属性，其价值不完全取决于自然特征，更重要的是社会的价值塑造。换句话说，气象之美，美在人心，美在认同，美在情绪。气象美学重在发现，重在解读，重在宣传。

（二）气象美学是文旅资源的三大主力之一。事实上，气象美学是可以与自然景观（地质美学）、人文景观（历史美学）相提并论的三大景观之一，是不可忽视的文旅资源，只不过长期以来被混入自然景观中未被单列罢了。将气象美学资源单独建目、集群开发，有利于进一步拓宽文旅资源的时空维度，丰富文旅经济的价值形态，延伸文旅产业的产供销链条。气象美学的丰富程度及可开发性，会打破文旅产业在资源层面的比较优势，对区域文旅体系产生深远影响。例如，在诸如深圳这样的现代化新兴旅游城市，挖掘气象美学资源可以很快扭转人文底蕴薄弱的先天劣势。

（三）气象美学的突出优势是普惠性、再生性和可塑性。首先，气象美学资源与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相比，具有高频变化的特征，其时空分布非常广，很难说哪里丰富、哪里匮乏。相较于长期形成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而言，气象美学资源算是一个普惠型文旅资源，大大缩小了地区资源分布的不均衡性。其次，气象美学具有再生性，每一次气象美学的出现既不是完全的复刻，也不是毫无关联的再生，而是一种意境般的重复，次次相同而又次次不同，这让气象美学的感官具有了长期可持续的开发性，是文旅产业可遇不可求的稀缺资源。你也许每年都会去看泰山日出、黄山云海，但你可能不会每年都去看兵马俑、桂林山水。再次，气象美学的可塑性很强，具有主观性，很容易融入现代文旅产业体系，一张图片、几秒的短视频，都可以将身边的天气现象幻化成一个价值体系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精神食粮，其市场容量远远大于现有的文旅资源。

（四）气象美学需要一套完整的价值链管理科学体系。从产业经济学角度看，气象美学资源开发，可以衍生出一套完整的价值链管理科学体系。第一，气象美学价值链管理的首要问题是确定经济上的可开发性。气象美学资源既是软件，也是硬件，它处于价值链的顶端，又并非独立存在。例如，在人迹罕至的山林深处，即使有美不胜收的奇特天气，也较难转化为经济价值。当然，闹市中的气象美景也恐难收费。第二，气象美学价值链管理的核心问题是价格发现，即满足那些具有支付能力且有支付意愿的人群的美学效用。气象美学的商业起点是自上而下的，需要先满足强效用人群的效用需求，做好头部，然后才是推而广之，拉出长长的尾巴，形成一个左高右低凸向原点的量价曲线。违背这一原理的气象美学资源开发模式，大概率是要失败的。第三，气象美学价值链管理的市场逻辑是三定方案，即定位、定价和定量。简单而言，就是什么样的人群消费气象美学品，在什么样的价格，可以产生多少价值总量。第四，气象美学价值链管理的最终目标是价值溢出，即全链条参与成员都有效用增值，而不是价值转移的零和博弈，更不是胡乱的价值赋能。

（五）气象美学价值链管理科学体系中存在不可或缺的科技元素。我们不能将气象美学简单地理解为一套人文体系，实际上它具有很强的科技内核，至少包含三个不可或缺的科技元素。一是气象美学产生过程的科学解释。这是气象科技研究的工作，比如下击暴流的成因，雾凇、云海、霞光出现的客观条件，等等。这些气象美学的理论基础，也是形成美学认知的第一步。二是气象美学的工业重现。如何提取气象美学的有效元素，并通过工业化的方案形成有效的生产，则是第二个科技问题。例如，我们将各种气象美学现象数字化，用元宇宙的思路建设气象美学馆，让更多观众在几十分钟内体验上百种天气过程，这就是一个工业问题。三是气象美学元素技术提取的标准化。气象美学的价值溢出率，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气象美学作为投入品的标准化和覆盖面。应用光学技术提取气象美学的光影素材，做成流行服装的颜色、做成数字化标准化藏品，就可以融入现代时尚产业链体系，作为中间品参与社会分工。应用分形几何学对气象美学建模，做成虚拟产业的中间品，可以衍生出很多末端场景。这些都需要结合前沿的科学技术。

（六）气象美学价值链管理需要规避三个误区。一是概念内涵和外沿的误区。气象美学是一种独立的气象资源体系，它是与气候特质资源（如气候类农产品、地理标识等）、大气环境资源（扩散条件和自然净化能力）、天气能源资源（风光资源）、天气预报信息传媒资源（如天气类APP、网站、气象影视广告等）等气象资源并列的一种气象资源，其内涵是气象的美学价值。二是气象美学产品形态的误区。气象美学产品的核心是对气象美学价值的加工，而不是以气象美学之名，迁移到它类气象资源上。比如，气象美学赋能特色农产品，就是典型的概念迁移，其形式是气象美学资源，实质是气候特质资源。现实中的很多情况，极易混淆气象美学资源与其它类气象资源的内涵，从而在产品形态上造成很多问题，是亟需规范的。三是气象美学工艺流程的误区。气象美学资源开发重在价值发掘，其工艺流程可以很长，也可以很短，但不能够偏离气象美学资源加工这个主题。严格来讲，只有以气象美学价值发掘为中心的生产服务过程所产生的附加值，才是气象美学的价值体现。气象美学的标签不可乱贴，也不宜乱贴。

（七）气象美学资源亟待建立目录。建立气象美学资源目录，实际上是气象美学价值链管理科学体系上的重要一环，也是文旅资源开发利用的重要任务。气象美学具有重要的支点作用，是经济高质量发展期赋能新生代消费价值体系的重要切入点。在这种背景下，先摸清底数就显得很重要。只有清楚了家底，才能够根据其价值密度和总量的高低，按照本地产业结构和人群特征，有计划、持续性地推进开发，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。

无论是冰天雪地、还是落日余晖，气象美学价值的多重展现都会焕发光芒。

作者为粤港澳大湾区气象监测预警预报中心（深圳气象创新研究院）常务副主任，博士，教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