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日,知名评论人伍里川的新作《中年时代的情分》分享会“时间的温度”在南京举行。伍里川认为,“中年时代”代表着沧桑而深沉的人生阶段,时间所积累的情分如枝蔓,如山川,也如清风,在人心深处留下永远的痕迹。纪念往事的最好方式,就是以“情分”的名义共鸣。
本期政邦茶座,邀请到伍里川先生,一起谈谈这个时代的评论写作。
政邦茶座嘉宾:伍里川,原名刘方志,资深媒体评论员。江苏省杂文学会副秘书长。著有杂文集《坏表情》,散文集《河流与柴火》《中年时代的情分》等。
政邦茶座主持人:高明勇 政邦智库理事长
高明勇:您以前曾有一段军旅生涯,并且那时候就开始写作,写作的动力是什么?
伍里川:
我自初中开始,萌生了文学梦,16岁时在县广播站文学栏目发表散文处女作,19岁在山西《青少年日记》杂志发表人生第一篇铅字作品。高中毕业后参军,在新兵团获得征文一等奖。其后分配到茫茫大山深处的工程连队,在艰苦的工作之余,以岩石为桌,以山溪为伴,读书、写作,渐渐有了些声名,为千里之外的团部所关注,很快被调入心心念念的团报道组,并选送到洛阳日报社实习,发表大量新闻报道和散文,自此开启了我的军旅报道生涯。
回顾当年我在大山里的读书写作经历,对外面世界的向往,对更高人生境界的追求,对文学的崇拜,对成为一名作家和记者的幻想,对改变命运的期待,是源源不断的写作动力。两年后,我得到了拜访一位到基层连队体验生活的著名作家的机会,被其高超的写作技艺和高尚的人格所打动,更加坚定了我以文字筑梦的想法。其间,我从一名文学青年过渡为一名半职业写作者,视野和写作水平也有了明显变化。
高明勇:作为军人的业余写作,和作为媒体评论员的专职写作,写作动力有没改变?
伍里川:
我当兵近12年,其中有8年担任团报道员和报道组长,其后调入军级单位文化工作站从事影视文化宣传工作,自此走上影评写作道路,且获过兵种一等奖和全军二等奖。转业后,因为新闻理想而入职媒体,机缘巧合之下,成为时评编辑和报社评论员,迄今已有21年。
从军营到媒体,写作岗位和写作内容,发生了很大变化,但文学梦一直在,业余也常写作散文,可以说,“我手写我心”的写作动力从未改变。而媒体工作所拓展的视野、所积累的养分,也促进了我的成长。
高明勇:您从事写作有三十多年,主要集中在评论、杂文和散文,我的一个观感,您的杂文创作有很重的评论色彩,而您的评论写作又有散文的那种散淡,不知道您在写作时有没有明确的“文体意识”?
伍里川:
成为报社评论员之初,我连时评的概念都没搞清楚,对时评写作自然缺乏深刻认知,只是经常打印学习李方等名家时评作品,“蓄意”模仿罢了。由于彼时报社值班领导西风对时评创作的要求是“立等可取”,留好版面“坐等”,超时便会加以“敲打”,我写评论的用时极短、压力极大,为了按时交稿、不开天窗,我常常下意识地以最熟悉的散文笔法撰文。这也慢慢形成了我的一种近于散淡的文风。没想到的是,那些年,常有“急就章”式的时评作品被一家知名选刊以杂文的名义转载,甚至被选编为中国杂文年度精选本,由此一头“撞入”杂文圈。思来想去,可能是我写作较为注重文本建设,鄙视粗糙文本,有意将时评写得“更好看”,无意中也打开了“另一扇窗”。
做评论员久而久之,养成了爱评头论足的习惯,写散文和杂文也带有“评论腔调”——杂文当然归于散文,但在写作场景中,两者是分开的。在我的散文集里,文体界限的模糊,是常态。1994年,我在北京的军队报纸实习,一位女大校曾向我们讲授她的新闻报道写作观:四不像。这一说法未必精准,但30年后再梳理,发现其中确有精华值得“咀嚼”。事实上,我也成了“四不像”作者。
高明勇:这次新作的书名也有意思,人到中年,更重“情分”。一般来说,写评论注重“理”,写散文注重“情”,如何平衡写作中的“情”与“理”?
伍里川:
这本散文随笔集,也有“四不像”的成色在。书中以散文为主体、杂文和时评为“陪衬”,而部分文章面目“模糊”,简直难以归类。
“中年时代的情分”,是在感受了中年时代的悲欢,尤其是在送别多位中年老友后,怆然而生的意念。中年时代的情分,每个人都有,如何品味,却各有方式。于我而言,理解中年时代的情分,就是更加知晓形同陌路、惺惺相惜的必要性和合理性。
写作中的“情”和“理”,需要平衡好,却是难度不小的任务。在我看来,评论写作当然以义理为要,但也应有悲悯情怀。情怀或为文字“背景”,但更是文章灵魂,它是无形的,但又时刻从文字里浮现,引发共鸣。从技术上而言,评论的主要任务依然是把理说深说透。理之不存,情焉能存?若是一味谈“情”,忽略逻辑,忽略说理,那就很容易进入误区。
高明勇:评论界一直有“评论与杂文”的争论,您如何看待二者的差别?
伍里川:
评论和杂文都是议论文,但还是有较大差异的:
在风格上,杂文更“文艺”,评论更为“政论”化。
在写法上,杂文“曲径通幽”“正话反说,反话正说”“话里有话”,评论“单刀直入”“一剑封喉”。
在表达效率上,评论更胜一筹,但杂文更耐“品”。
当然,这种区分只是相对的,好的评论同样如金骏眉的茶汤一样好看、“好喝”。
评论和杂文同根同源却互相“瞧不上”,由来已久,多年前,评论版明言拒绝杂文,杂文版驱逐评论,司空见惯。近年来杂文与评论之争有所降温,并不是争论本身已经淡化甚至消失,而是各自生态发生巨大变化的结果。随着杂文阵地的萎缩、杂文家青黄不接、杂文优品越来越少,杂文的式微是不争的事实。前些年开始,时评就已经向杂文年度精选本“敞开供应”了。而外界早已对两者之争不太关切了。
高明勇:我的印象里,您似乎不是那种大量阅读的写作者,如何看待阅读与写作的关系?
伍里川:
其实,年轻时,读书较多。人到中年,杂事牵绊,读的书没以往读的书多了。
几年前,曾写过一篇题为《二十年后我尝到了不读书的苦果》的文章,提及:写作出现疲惫感,甚至“文字缺氧”,这算是技术上的挫折。
大惊失色后,有意识地强化了读书“充电”。
我不太喜欢在文章中“引经据典”,对“掉书袋”也保持警惕,但阅读和写作确实关系密切。没有大量阅读,没有基本的知识储备,想写好文章是不可能的。对评论员来说,始终保持阅读习惯,始终保持好奇心,勤于思考,是基本素养。
高明勇:写作这么多年,您的写作认识论和方法论是什么?
伍里川:
在我看来,写作就是真性情的表达。写作本身是世间一大快事,是降落到文人身上的一个福分。
写评论:关注民生,努力为苍生说人话。
写杂文:针砭时弊,敬畏社会公平正义。
写散文:记述人间美好。
我年轻时的写作,喜欢辞藻堆砌,反而冲淡表达效果。中年后,不主张“炫技”式写法,更看重质朴、刚直、简约的文风。在具体撰文时,我比较喜欢“写实”,将个人阅历化为论据或故事脉络,可读性可能会不错。此外,写作时,我尽可能绕开“写作套路”,让文字多显“意外”之喜。
高明勇:您年轻时在河南度过,笔名“伍里川”的来源也在河南,转业后回到南京,《河流与柴火》不少篇章都是对南京的书写,不知道两个地方对您都有哪些影响?
伍里川:
南京是我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,是地理意义上的故乡,是年轻时想离开年长时想回归的热土。我们村虽已拆迁,但少年村庄物事历历在目,就像存在“写作仓库”中,随时可取来一用。河南,是我的第二故乡。随着书写次数的增多、文字流传范围的扩大,有些关键词已经成为生命中一个特别的符号,甚至是精神意义上的故乡。我当兵的地方并不在五里川,只是因为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,且喜欢这个词条的意象,因而改作笔名 。不久前,因为《中年时代的情分》的出版,无意中结识一位来自五里川、在南京做着大学数学教授的先生,令我欣喜良久。
高明勇:您的散文里有强烈的“乡愁”色彩,从个人来说,河南和南京,哪个更引起您的“乡愁”?
伍里川:
这两个地方对我都很重要,影响都很大,很难分出高下。但书写中,写南京更多一些。这可能是一种“个体无意识”。也可能是因为,乡愁更源于出生地。在回到南京工作之后,南京承载了我更多的所思所想,而“河南印记”,则每每抚之惘然。这些年,偶偶回河南“探亲”,也是一种治愈之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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